[刀剑乱舞][压切主]溺

【1】



刚被唤醒时,主并未使用他。同其他打刀一般,领他熟悉过本丸后便由他自|由行动。



所谓“自|由”,则是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逛万屋、丸内手合或者内番,主没有插手过一次——就算他主动请缨为他批阅文件,那人也是笑着答应了。

除了无法上战场,化形后的经历可以说是难得的自在和悠闲……不过,对于本体为刀剑的他们来说,无法挥动手中的利器为主君取得荣誉,便是最大的遗憾了吧?



“长谷部现在的练度无法带队图六呢,等所有战场都攻下后,就由你负责每日的出阵安排吧?想要亲自带队出阵也可以,不要受伤就好。”

得到这样的许诺已是惊喜,煤色头发的打刀又行一礼,退到青年身后服侍他更衣。

靠着出众的能力成为唯一练度不高却能时时陪在主旁的近侍,他本应感到满足,长谷部想,但自己却开始推测起这句话的信度来,青年他身负家族交托与他的重任,需要借付丧神之手呈上一份傲人的实绩以镇族威。因而他少有余韵去锻炼非主力的刀剑,就连身为天下五剑但很迟才来这座本丸的三日月宗近也被放置一旁,作为弥补便放宽了对他们的约束,几乎达到有求必应的状态。

等到将最后几个战场上盘踞的溯行军清除之后……不,还没那么快,看得出青年对集齐所有刀剑并无太多执念,但仍是派出一队短刀队伍在早已取得胜利的三条大桥上搜索,怕是主的母亲大人交予的又一条命令吧?



在最短的时间内肃清敌人并将所有现世的付丧神纳于麾下,这份荣誉,应该足以让所有蠢蠢欲动的旁系闭嘴了。

主也是在为了亲人的希望在奋斗的吧。

……这样看来,似乎仍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压切长谷部闭上眼叹了口气,没事的,只要您还会回来,不过是等待而已。



【2】



“没有啊?我并非下一任族长,长谷部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的?”青年惊讶地看着跪坐一旁替他研墨的近侍,无法想象这问题是出自这位严谨的付丧神之口,若是哪把调皮的短刀所问,兴许他还能立马接受。

虽然深知私自打探主的信息实属逾越,却无法控制这份冲动的付丧神俯身低头请求原谅,等求得宽恕后复又做出一副倾听的姿势,显然这道歉缺乏诚意纯属例行公事,但对他们一向宽容的青年却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简单地将家族内的关系说与他听。

一父一母一兄一姊,他是母亲的第二任丈夫带来的孩子。

她的亡夫是族内最有名望的大长老,因族长膝下并无一子,所以他本来是最有可能坐上族长之位的人,可惜不幸早逝,留有一双儿女由妻子抚养长大。

在旁系的步步紧逼下举步维艰的女人无奈选择再婚,新的丈夫是名望仅次于前夫的家族的玉川家的次子,有了依靠,她终于有精力耐心培养前夫为他留下的最大的倚仗。

如今大儿子已经及冠,玉川家又一时名头正盛,竟有挤开前夫的家族夺得桂冠的趋势,族内人人自危,却是协助爱子争夺族长之位的最佳时机。



驱使付丧神清除溯行军,夺得时间政|府的支持,无疑又为儿子增加一道不轻的砝码,因岁月而不再貌美的女子在负责人找上门时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没有更多时间能蹉跎了,只有亲眼看到儿子坐上族长之位,她才能安心。

然而,审神者却不是什么让人趋之若鹜的职位,与没有人性且数量众多的敌人战斗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冒不起这等风险的女人咬咬牙,将幼子推出,亲手在契约上写下了他的姓名。



姓为束缚,名为定位,一旦写下,契约便即刻成立。



“母亲说越早完成政|府派发下来的任务,便越能获准回现世探望亲人。我也好久没有看到姐姐的模样了,只听说她嫁给了曾经爱慕的学长,现在过得很幸福。”



青年感概时间飞逝,脸上有着得知亲人过得幸福的微笑,他提笔在宣纸上落下几字,发觉笔尖有些干硬便在砚上点了点,留意到近侍低着头已许久没有动静便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长谷部?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非常抱歉,属下竟在主讲话之时走神,还请您责罚。”说着,他又深深地低头跪了下去。



……原来如此。

他原本期待着审神者完成任务后能全心全意地陪伴他们,这样看来,不过是无望的期待罢了。



【3】



最近从家里寄来的信件渐渐少了起来,也许是攻破的地图越来越多,胜利已是囊中之物的原因吧?



青年将写好的进度报告与问候信一并交予近侍,令他差人送到城门口的通讯处。吁了口气,他正要活动一下肩膀,下一秒就有一双手搭上他的双肩,力道适中地按压着。

“谢谢,长谷部。”

有此近侍,夫复何求啊。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末了暗叹自己的无聊,不过他不介意以此调笑一下这名总是不苟言笑的付丧神。

“像长谷部这么能干,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惯的什么事都不想做了~哈哈,陪莺丸他们整日喝茶赏樱的生活……倒也不错。”说着,青年先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从长谷部的视角看去,那隐在发间的耳饰一闪一闪地晃花了他的眼。

那是一颗蛋白色的灵石,被打磨成菱形再制成耳钉,据说是主的母亲送给他的成年礼,青年十分珍惜,收到礼物的第二天就跑去打了耳洞。



“谢主赞许,属下不胜感激。”

愈发精准地控制着手下的力道,煤色发的付丧神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4】



孩童的感觉最为敏锐,虽然父亲终年不见回家几日,但孩子终究会发觉自己无法从母亲那儿获得与兄长同等的爱护。自那一天起,玉川守就开始期待着每一年父亲回家的日子。

因为,正如母亲更疼爱他的哥哥姐姐那样,父亲也同样更加关心与他有血缘关系的自己。

平日里乖乖遵从母亲的安排,维持着那足够健康成长的关爱,然后在周末悄悄托下人将自己写给父亲的信件寄出去。玉川守的房间里有一个专门存放这类书信的抽屉,还特地上了锁,没人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



这些事还是长谷部在他醉酒时听说的。终于收复所有被溯行军占据的时代,空缺的刀也仅余一把,青年熬不过次郎等人的煽动,在当晚办了一场酒宴,并宣布次日休息一天。

活了上千年的付丧神的酒量哪里是人类能比的?当时被次郎和日本号联手灌醉的审神者还是被身为近侍的长谷部扶回寝室的,路上吐了一次,轻微有点洁癖的付丧神没说什么,只是褪下他身上的衣物放到衣篓里,用温水浸湿的毛巾替他擦身。



审神者的父亲每次出远门回来都会给他带礼物。

审神者的父亲会在他睡前调一杯安神的花茶。

主喜欢甜味,但兄长不喜,所以家里的餐桌上从来不会出现偏甜的菜。

主在小时候养过一只夜莺,是父亲的其中一位雇主所赠,被母亲发现后因其对毛发过敏而不得不转赠给一位服侍玉川家多年的长工。

那是主最后一次哭。

……



青年的头疼的厉害,尽管他上床后习惯性地面对墙壁躺着,但耳聪目明的付丧神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些。自服侍他躺下后就兀自跪坐在一旁守候的长谷部听到他不舒服的低吟声,见他反复翻身却仍寻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便起身走到床头,弯腰扶正对方的身体,跪下来伸手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审神者很爱他的父亲,若不是母亲在他出差时私自决定了审神者的人选,来的人恐怕就不是自己了吧。

一直以为他是为了达成母亲的期望而心甘情愿前来的付丧神,终于得知事情背后的真相。



【5】



酒宴过后果然一片混乱,勉强起来的审神者穿上长谷部叠好放在床头的狩衣,有些奇怪今日竟没有见他候在一边侍候更衣。



不过这样才正常吧?



没有多想,他一手摁着额角,一手拉开活动室的木门——满地狼藉,酒盏和棋牌散的到处都是。烛台切在帮忙开窗通风,好散去这一室的酒气,清光和其余打刀负责收拾:大富翁、UNO、三|国杀、真心话大冒险……又多又乱,还得一样样归类放回各自的盒子里——几人看到审神者进来,手里的动作俱是一顿,烛台切最先反应过来,笑着向他问好。



“早,”审神者的精神不是很好,但还是尽量掩去声音中的疲惫,“麻烦你们了,昨晚闹得这么晚还特地早起收拾屋子。”



“哪里,您太客气了。”烛台切笑了笑,俯身端起昨晚忘记收拾的盘子,说道,“长谷部去厨房熬醒酒汤了,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过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其他人大概也都在饭厅,我们忙完就过去。”

闻言,审神者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好歹也和青年朝夕相处几个月了,烛台切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有些好笑地看着,忍了忍终于压下想要调侃一番这名对付丧神不甚了解的人类的冲动。

“其实大家酒量都很好,除了昨天和次郎拼酒的那几个,其他人差不多都醒了。”



其他审神者都是做足了功课才来就任的,生怕处理不好和他们这些好歹也算是神明的刀剑的关系。结果,他们这位呢——说放置就放置,对付丧神的肉身与人类有何区别也毫不了解,反倒要刀剑们告诉他这些。



“……”酒量不是很好的审神者无言以对。



见此,清光也忍不住笑出声,这个看上去比审神者还小一些的少年露出一个骄傲的表情——昨天于心不忍还替审神者挡下不少酒的他现在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审神者默默地想,说不定我是全本丸喝的最少还醉到现在的唯一一人?

笑够了,清光原想将手中的事情暂放一边陪主人去吃早餐,但他的动作突然顿住,听了一会门外的动静,确定来人是谁的他不满地撇嘴,抬起下巴示意青年看向身后。



——门口什么也没有。

直等了足足快一分钟,那个超具辨识度的配有圣带的身形才出现在门外,长谷部一把拉开大门,略微扫了一眼就将视线定格在青年身上。

“主,请宽恕属下的失职,竟未能在您醒来后服侍左右。”俯身行礼,长谷部低着头继续说道,“早餐都已备好,请允许我立功赎罪,服侍您就餐。”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身为曾经的近侍,同时也是一队的队长——当前练度最高的几位付丧神之一的烛台切摇摇头,将手中的碗碟放回桌上。

如果长谷部没来,他也打算带审神者去餐厅的。



到了餐厅,桌上仅余几名付丧神在闲聊,厨房里有短刀边洗碗边谈笑的声音。长谷部将审神者领到主位,拉开椅子待青年坐下后自觉地立于后方,目不斜视。

看着眼前这一碗黑糊糊的汤,审神者有些犹豫地伸出手,碗摸上去已经不烫了,审神者心里短暂地天人交战一番,最终他叹了口气,端起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哦哦!男子汉就应该这么爽快!”

深知醒酒汤有多苦的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纷纷起哄,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青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昨晚被惨无人道连番灌酒的时光。



舌根苦到发麻,审神者匆匆搁下碗,面前突然多了一颗糖,青年愣了一下,从近侍的手中接过。



大概是短刀们从万屋买来的金平糖吧。

甜齁了。



【6】



大概这周内就能集齐所有刀剑,前几日就任命长谷部为一队队长,心里的几件大事都接近尾声,审神者搁笔,将最新的进度报告并家信一起叠好,放入信封中。

走廊上传来不小的动静,出阵的几人大概回来了。



长谷部将染血的护甲褪下,安排受伤者去手入室治疗,转身时刚好遇见往这边走的审神者。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对方,“这是您的家信。今日出阵一切顺利,全歼所有敌人。”

长谷部的练度提升得极快,短短几天已经可以从难度最高的时代毫发无损地回来,起初审神者还担心他会不会拼命过头而不顾自身的安危,见他每次都有合理安排出阵的次数后,也就慢慢放心了。



“谢谢,正想拜托你帮我送信呢,不介意的话就随我回书房,等我看一下来信再做安排?”

“属下领命。”

自然没有收到任何异议。



大概近一周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了,兄长的事已提上日程,家里的人每天都为此四处奔波,没空管他这边也很正常。

没等走到书房就拆开信,青年匆匆看到底,目光骤然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政|府仍未找到彻底清除敌军的办法,原定的计划有变,请你继续当任审神者一职。〉

青年目露惊愕地将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并将它翻过来仔细确认是否有遗漏的信息,没有……没有提到他的归家时间。

不可能。

母亲那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十分清晰,竟隐隐透出一股不容反驳的味道……审神者深吸口气,拉开椅子坐下,将桌上放着的、封好的正准备寄出去的信拆开。

原来的那封不能用了,必须重写,青年摘下笔架上的毛笔,手一伸才发现砚上的墨已经干透。目睹了这一切的长谷部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向前一步替他研墨。



“……谢谢,长谷部。”



拜托近侍将新的信快马加鞭地送到通讯处,青年独自坐在桌前,将那封打破他所有计划的信看了又看。



〈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荣光。〉

……母亲,您到底……是为了谁呢?

经过几个月的作战,他当然知道溯行军是无法彻底清除的,敌人总是清完一波又来一波,但原以为任务只有打通所有地图并取得尽可能多的付丧神的支持这两点——青年无意识地摩擦着手里的雕刻成家徽的形状的玉坠,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看看了。

……父亲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来看他的。

自己的离家太过仓促,甚至连撕破符纸令式神去报信都来不及,转眼就被带到这座与世隔绝的本丸。现在,只能等待母亲的回信了——兴许今年父亲回家更早,那么事情就能更快解决。



近侍寄完信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直到这时青年才注意到已经很晚了,圆月高悬,之前走廊上的动静也是夜战归来的短刀们发出的。但此时心神不宁的他是怎样也无法睡着了,谢过体贴的近侍,他接过杯子,鼻子陡然嗅到了一股花香。

是花茶啊……

想起以前父亲为他泡的花茶,味道与这杯竟无差别,审神者不由得感慨,只道世事无常。

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审神者边喝茶边思考着未来几日的安排。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一个具体的交代。



【7】



连着五日过去,以往当日寄出次日就能收到的回信不见踪影,审神者再三向近侍确认,得到的都是“尚未有任何从现世寄来的信件”的回复。

长谷部是不会骗他的……那么,是兄长的事遭遇瓶颈了吗?审神者想着,抓了一件外套披上,匆匆往大门奔去。

路上遇到内番结束的清光,少年见他一副少有的焦急的样子有些吃惊,询问过后便要求陪同他去城门边的时空接驳处提交暂时回到现世的申请。



长谷部那家伙和往常一样带领一队的成员出阵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有这个机会——身为青年的初始刀,在打刀中的练度与长谷部不相上下的清光心情大好地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跟在审神者身边。

之前就隐约察觉到的杀气在两人离主屋越来越远后愈发强烈起来,连他身边的人类都感觉到不对,停下脚步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清光,你带刀了吗?”

青年面色沉静,低声询问身旁的付丧神,得到一声肯定的回复。

他一直都觉得奇怪,一路上,除了清光和自己的说笑音,竟没有其他一点声音。

只是,本丸内,怎么会出现这样阴冷的杀气?



审神者除去在本丸内部署战|事以外,也可以凭意愿选择是否随队出战。青年只在战力不足的初期上过战场——当然啦,晚来的那些人是永远不会看见主上战斗的模样的~曾同审神者一起出阵的清光与他背对背,选了个杀意最为强烈的方向站好。

寒芒一闪,刀剑出鞘。

多久了?和青年并肩作战的机会……红眸的付丧神勾起一个兴奋的笑容,拔刀率先冲了上去。

不过几秒,清光便跃起斩杀了隐匿在树冠间的敌短刀,不做任何缓冲地跳下树,在落地的瞬间转身挡下敌太刀的攻击。

“啧……力气还真大。”



青色的煞气,异常增高的战斗力,是检非违使。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本丸内?这不可能……

没有时间多想,审神者伸出左手,一本漆黑烫金的手帐凭空出现,手帐无风自动地翻到某页,审神者迅速撕下它夹于两指间,白金色的火焰升起,将它燃烧殆尽。

以他为圆心的几米内,空气中的灵力突然暴涨,几乎将时空都扭曲了——不远处作战的付丧神轻笑一声,只听一声突兀的枪响,正缓缓向这里走来的敌方大太刀步伐一顿,凭空出现的数把枪|械调转方向,由灵力构成的子弹瞬间穿膛而出,穿透敌人的铠甲。

这是他第一次对战检非违使……但显然,这些家伙的灵力构成比溯行军的更为强大、也更为牢固,青年微微蹙眉。

“砰——”

其中一把枪|支突然调转方向,数|枪连发,全部命中身后的敌脇差的眉心。



短刀脇差打刀的灵力构成较为简单,只要命中灵力结就能解决,但是刀种越往上,灵力结的数量便越多:太刀两个、大太刀三个,但好在它们行动缓慢,只要不被近身就没有太大的危险。

最棘手的,是灵力结有两个,速度又与打刀不相上下的薙刀……目前还没有感受到它们的气息,见清光解决了自己那边的敌人,不确定还会不会有敌人进入本丸的审神者终究不放心,令枪械拖住敌方的大太刀,掐诀唤出自己的式神,命它速回主屋请求支援,白色的鹰隼腾空而起——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付丧神却忽然将他往后一带,眼前青光闪现,白隼哀鸣一声,消散在空中。



怎么……回事?

瞳孔一缩,青年看着突然出现的敌人收回钉在墙上的长|枪,残虐的目光对上身后的付丧神暗沉的红眸。被清光挡在身后的青年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可能,敌枪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一直十分镇定的清光见此也目露惊讶……不、不应该是……但没等他细想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敌人的下一击就攻了过来,切了一声,他握紧手中的刀,准备迎战。



虽然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但如果连回去都做不到的话——白白便宜了某些人。

这边,他举刀格挡下敌枪的雷霆一击,感觉虎口都在发麻,清光咬紧牙关用力将它挥退,好歹让它离审神者远了些;那边,倒退一步尚未来得及站稳的敌人却忽然发出一声哀嚎,染血的刀尖自它的胸口冒出,没有拔出便狠狠地将它的上半身斩成两半。

清光下意识地挡住了审神者的视线。



“主上,恕属下救援不力。检非违使入侵的原因尚未找到,为了您的安全,未来几日请尽量呆在主屋。” 

面色平静地踏过一地血肉,说着话的付丧神虽为跪姿,态度却强硬得没有反驳的余地。

刀鞘上沾满了因没有擦净刀身就收刀入鞘的敌人的鲜血,随着付丧神仍在颤抖的手指在刀尖处汇成一滴,落在地上。



【8】



将近一个星期没有收到任何回信,早已经超过了政|府所给的最迟期限,问过出阵的短刀们,才知道因为那次的袭击,位于城门附近的建筑被毁了大半,时空接驳处也没有幸免于难。据说已经在通知政|府人员来维修了,就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多拖一天,焦躁的心情就愈发难以压抑,前期审神者还能镇定地同本丸的刀剑们交谈,过去两个星期后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在书房里翻看家里曾寄给他的那些书信了。

每翻一遍,都会看到最后一封信和上面所写的那句话……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新的通讯处不知要修到何年何月,万一家里人一直收不到回信误以为自己是默认了那个选择的话……不,这是不公平的。



将藏在抽屉夹层里的方形锦盒取出,审神者黛紫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件比他平时佩戴在腰上的玉佩更大也更为精致的玉器,其上雕刻的家徽仿佛带着一股灵气,在关着门昏暗的室内也能发出一道莹白的亮光。

将之握在手心,青年起身走到平时记录战绩的手帐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自动显示出他的个人资料以及后台统计出的各种数据。把玉器放到代表他的名字上,下一秒,整本手帐连同玉器都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



这是政|府在与审神者签订合约时留下的最后保障,通过玉器可以强行开启一条连接现世的通道,但因为要调动到总部的大量人力物力,只有在实在无法联系上现世时才能启用。

青年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回到现世,却没想到那亮光只持续了几秒,接着便像是受到什么干扰般闪烁几下,逐渐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

难以置信地连试几次,玉器所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弱,到最后竟一出现就暗了下来。

他拿起代表身份的玉器仔细观察,没有任何问题,又将手帐翻来覆去地审视数遍——终于,一个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问题被他注意到了。

自己每一天都会记录当日的出阵情况,但末尾的发给政府的总战绩,显示的却是数月前的信息,

——这意味着,数月前这座本丸就无法与政府联系上了。



【9】



每年的五月男人都会特地回家一趟,带着买好的礼物。

虽说他平时只要归家就一定会为爱子备好手信,但那个日子与所有日子都不同:那一天审神者的生日。

母亲也会在这天为他举办一场规模不小的宴会并对各大世家发出邀请,但比起因社交而更显累人的晚会,什么都不如带着一身风尘归来的父亲的赞许的微笑。

按在头顶的手粗糙却温暖。礼物包装得很简单,他却满心感激。

毕竟想把这一样纯属累赘的事物完好无损地带回家里,本身已属不易,一路上历经的那些风雨父亲虽从未在信中提及,但他也在家仆及友人的口中听说了这其中的艰辛。



父亲再忙,每年也必定不会缺席他的生日,发现自己没有及时返家的话一定会出面与政府交涉……到时候,再和母亲说一下继续当任审神者一职的问题。



最迟到今年五月,父亲一定会联系上这座本丸的。



【10】



本丸的樱花争相开放,青年已经许久未曾展露笑颜,茶饭不思令长谷部大为紧张,近日却心情大好地出门走动。

自那次本丸受袭后长谷部从来不放心他离主屋太远——毕竟与政府失联以后,检非违使入侵的原因也成了未解之谜,生怕审神者再遭遇什么不测的他就差把青年栓腰带上了,那次突袭过后他除了日课就坚决不再出远门,务必要保证审神者的人身安全。



今日审神者起了个大早,吃完饭就和在厨房收拾的烛台切表示自己要去万屋买点东西。

闻言,正擦拭厨具的付丧神一愣,想了想,便洗净手将围裙解下,“我陪您一起吧,长谷部远征去了,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好啊。”青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今天会有一名贵客拜访……嗯,烛台切你看看需不需要采购一些食材?”没等付丧神回答,他就笑着摇摇头,自己答道,“不必了,今晚我可能不在本丸吃饭。”

“接下来我会离开几天,但是事情处理好后我会回来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从烛台切身上传来的情绪有所波动,但很快就趋于平静,只听烛台切语带惊讶地问道,“哦?有贵宾上门拜访?”

青年点点头,因为情绪激动都忘了说明到底是什么身份的贵宾,他眼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高大的付丧神低头看着他,最终还是无奈地由他开心就好。



一路上他分心为本丸采购了不少缺少的物件,但大部分注意力还在审神者的身上,只见对方在礼品区挑挑选选,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最终青年叹了口气,转去神社祈了三次福。

第一拜,祝父亲长命百岁,身体安康。

第二拜,祝姐姐婚姻幸福,快乐无忧。

第三拜,祝母亲和兄长达成所愿……家业永传。



烛台切站在距审神者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青年弯腰虔诚地三拜。等对方转头问他是否也要祈福时,他原本已往前塌了一步,但想了想,又停下来摇摇头。

身为神明,他本身就不用向别神祈求福运……而且,作为上惯了战场的刀剑,他其实更倾向于有想要的事物就靠自己的力量主动争取的做法。

不过他还是开玩笑般地调侃青年一句,“明明身边就有一位神明却跑来这里祈福,选我的话还可以免去香火钱哦?”

审神者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地回道,“你们司掌的领域本就不同吧?怎么,还想跨领域接私活吗?”

烛台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看着两人手上也拎了不少东西了,他便建议打道回府。



两人回去后,自进门起青年就东张西望,烛台切没有出声打扰他,默默跟随他穿过半个长廊,终于,一声清脆的鸟鸣引起两人的注意。

审神者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是夜莺的声音。

父亲的式神——就是夜莺!

他抬脚就往声源处跑去。烛台切恐怕是第一次看到审神者这般不顾礼仪的样子,但此刻青年什么都顾不上了。

转过转角,审神者差点与撞到听到动静赶来的长谷部身上,被近侍扶着肩膀稳住身体,他连忙道谢,夜莺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似乎就在前方。



长谷部扶正审神者的身体,他没有询问青年刚刚出去做了什么,看样子心中已有答案。见青年一副焦急的样子,他便侧过身,好让审神者看清身后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鸟笼,和里面的夜莺。

近侍的面颊因为期待而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他的声音里有着因为兴奋而起的颤音。

“这是属下在回程途中看见的,私自做主买了下来……您近日情绪低落,希望它能陪您解闷。”



真真是近侍的一片好意。

他又怎能露出失望的表情呢,审神者想往前迈出的脚步一顿,沉默良久,他笑着说了声谢谢。

怎么这么巧……偏偏……是夜莺呢?

他不知道自己在某个醉酒的晚上早就将小时候的事和自己的喜好一并吐露了。



心里一团乱麻,青年一方面感谢近侍和其他刀剑们无微不至的关心,一方面却因着久久没有回音而感到不可抑止的焦躁。他握紧双拳,定了定神。

“长谷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本丸有没有来什么客人?”

近侍脸上的兴奋突然淡了一些,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未见任何人来访。”

 


青年在大厅等候了一个下午,吃完饭后又在书房等到了将近凌晨。


 

同往常一样,长谷部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花茶进来,他见青年又站在那本手账边了,怕打扰审神者的思考便站在门边唤了一句“主”,青年转头看他,不语,嘴边也没有那熟悉的浅笑。

接着,他的视线一低,看到了自己手中的茶水。

“今晚……不必,我没打算现在就睡。”

再等等。

怕是跨越时空的通道难以接通,要花费许多精力吧。若自己现在入睡,到时候与现世接驳时少了审神者一方提供的灵力而无法打开通道,就不好了。

这一等,就等到天际微微发亮。

 


长谷部也没说什么,陪在青年身后安静地等了一个通宵,放在桌上的茶已经凉透。终于,审神者动了动,却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再动作就显得尤为艰难,他不得不扶住身边的书架,感觉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长谷部立刻上前,一手按住书架防止他用力过猛令其倒塌,一手替青年稳住身体。

近侍感觉自己的衣摆上忽然多出一股不轻的力道,他怔了怔,再三确认后得出结论:不是错觉。

煤色头发的付丧神身体一僵,机械地收回扶着书架的手,那只带着洁白手套的手悬在空中许久,接着轻轻地落到青年的发顶。



会细心地发现自己的喜好,将自己的生命看得最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这一瞬间,他竟从长谷部的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也许是折磨他多日的思乡之请让他产生了幻觉吧。

 


付丧神的另一只手在犹豫片刻后也将青年圈在怀里。



2016-08-18 6 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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